注:故事年份、人物、情节均为虚构!
天元十五年
像是做了一场悠长的梦,梦里有水乡千里,小镇连绵,还有一棵巨大的桃树……
我?我没有名字。我是被人捡去的,一个没人要的弃儿。收养我的,是一个江湖上响当当的组织——昙计盗,由200多名各怀绝技的盗贼组成的团伙。
在我长到能接任务时,那时已有273名成员了,长老对此宣布,从此昙计盗不再对外收徒,我便成为了这组织的最后一员,第274号,代号“一盗”,他们说,以后这就是我的名字。
我没有亲人,没有朋友,从一开始就呆在暗无天日的地宅里,日复一日的练习着无尽的打斗,重复伤口愈合和重新裂开的过程。昙计盗的大营,不过是住宅,称不上家。
十岁那年。
“我好累啊,师傅。”
“住口!”
师傅怒道:“以后休得再提。”
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,不敢直视他的眼睛,只是自顾自低下头。
“过来。”
“师傅……”
“跪下!”
我扑通一声跪在了数百个灵牌前,师傅说:
“不好好学,以后在江湖上只有死路一条!”
我不知道师傅为什么总这么说。
“江湖上为什么人人都要杀我们?”
“我们是坏人吗?”
师傅犹豫了。
“一盗,我们是贼,贼啊。”
“我不明白,师傅。”
“你以后会明白的。”
师傅又总是要我自己去悟。
我在祠堂跪了三天,师傅罚我好好想想,不给我吃食,我险些晕倒。
我们为什么要做贼,又为什么要去偷盗,师傅从未为我解惑。我还太小,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,又能悟得什么。
十五岁那年,地宅里罕见的来了客人。
此人肤色偏黑,像莽夫常年累月在外暴晒,但器宇非凡,隐隐透露出些许练家子气。着一身玄色袍,脚踩黑色长靴,头上顶着一蓑草帽,看样子是江湖中人。
师傅一见那人,脸色大变,将手中握着的茶杯猛然捏碎,很快鲜血便从指缝流出。
“师傅?”
我从没见过如此这般的师傅。师傅往日里沉稳老成,即使是偶尔我犯了错,也不过是动嘴说教我,或是罚我去跪祠堂。
“谁叫你跟来的,退下!”
师傅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着。我急忙退了出去,但按耐不住好奇心,索性偷偷躲在房梁上偷听。
那人呡一口茶,缓缓开口:
“谭兄,勿动气嘛。”
师傅重新坐下,怒气丝毫不减,道:
“你今日前来,所为何事。”
“谭长老别急,我来没什么要紧事……刚刚那个小少年…是新面孔吧?”
“哼,不过一个捡来的弃子!不值一提。”
原来他养我近十五年,我在他心中,依旧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弃子。
我突然不想听了,心里似是压着块巨石,我立马从房梁上跳下,朝着远处的梨树飞去。
据说,梨树有700多年历史了,它可能是第一届长老亲手种下的,以保佑此后福缘。
我喜欢坐在梨树上,梨树巨大的枝干能够拖着我,我甚至可以在上面睡觉。口渴时便随心摘一个梨擦了吃,永远是清脆多汁的。
那天的梨树一直在飘落花瓣,我不知道它的命运。我只是,站在树下,任由轻风拂过脸颊,整片天地都是我的,所有的梨花在一霎那落下,盖住了脚。
我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花香,直到,浓郁刺鼻的血腥味盖住了一切。当我再次睁眼,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红,来自不远的地宅。地宅的上空被血色笼罩着,时间在那一刻凝结了。
我拼命的往回跑,透过地宅紧闭的大门,看到了此生都无法忘怀的景象。
我看见,师兄们躺在地上,血流成河,血迹喷的哪里都是,那师傅呢?我刚要推开门,一道黑影带我闪走。
是师傅!
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,我才注意到他的胸口上有一条长长的伤口,正在不停的向外渗血。
是什么人居然能伤他如此之重!
“一盗……”
“师傅,我在!我在!”
“你要原谅为师…咳咳……”
“本来打算等你继承昙计盗,但现在、你的身世,怕是要你自己去找了……”
“我的身世?”
师傅点点头,慢慢闭上了眼睛,
“要活下去啊。”
我感觉到生命在怀中消逝,眼泪不停的砸下,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去推师傅,他都不会再动了。
当我意识到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他这样对我了,我才明白我真的失去他了。
但一切来得太快,自我来到这梨树下之后,不足一刻,地宅已经翻天覆地,变了个样。我所熟知的所有都离我而去了。
我声嘶力竭的大吼,想要震破天地,
“可是师傅,我不懂啊!”
“真的、不懂!…”
“为什么会这样?你说话呀师傅!”
十七岁那年
自从地宅被覆灭,我就真的成了一个孤儿。
那棵老梨树呢?它还好吗?
我再也没有去过地宅,因为那儿一直有高手在暗中监视,似乎他们是为我而来。但我不愿意多想,其实是不想承认是我的存在导致了大家的死亡吧。
我从地宅逃了出来,连师傅的尸身都没来得及安葬,我什么都不能报答他了。
为了活下去,我在江湖上做起了下贱的勾当——偷盗。
我见过真正的强盗,拦了人,抢来盘缠,唰唰几下便人头落地。但我还是下不去手,虽然知道放走他们,会招来官府的追缴。
“哟,看你长的挺白净的,怎么,也做这行?”
“哈哈哈哈哈,实在不行,让哥哥来疼疼你,保你有饭吃!”
“不了。”
我走时,地上多了几具尸体,我拿走了同行抢来的盘缠。
呵,其实我也是杀人如麻的人,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会有怜悯之心。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人,即使我已经身处其中了。这样也好,至少,我没有杀那些平头百姓。
我一直这么活着,像只肮脏的鼠匍匐在泥沼中。
那天,我听说谁家的千金要出嫁,知道这是一单大票,就提早在路上埋伏了。
伴着响彻云霄的吹做声,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来了,气派很大,新郎官骑着上好的骏马。我想,他既是一掷千金,这应该是一对佳偶天成。
本打算装作过路的乞丐,随便讨几个吃食,料他不会吝啬。
没想到,计划赶不上变化,一个姑娘拦住了我。
“呐,给你!~”
我从未见过如此生性烂漫的姑娘。
她有梨花一般洁白无暇的皮肤,一双纤纤盈手像是用了上好的玉雕刻而成,她说话的时候、微笑的时候,不经意间会露出俏皮的小虎牙来,她看着我的眼睛,总是亮晶晶的……
我知道,这样的女子必定出身不凡,且不谙世事。
我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糕点,一瞬间移到她的背后,将刀冷不丁架在了她的脖子上。
“打劫。”
她的眼泪顿时倾出,一颗颗落在刀刃上,我透过刀光的反射看见了她楚楚可怜的模样。
“你、你别哭呀。” 最烦女人哭了。
“我没哭!”
“……算了。”
算我倒霉,不过,有糕点吃也行。
“你是什么人?我给了你吃食,你为什么、还要杀我。”
她抽泣着擦干眼泪,转头问我。
“我?我是贼,是强盗。”
她听罢哭的更厉害了。
“呜呜呜我还以为你这么脏,是乞丐……”
这小家伙,怎么还自顾自委屈起来了。
“哈哈,话说,姑娘有见过我这么模样俊俏的乞丐吗?”
我撩起头发,露出整张脸来,她看我,脸红扑扑的,盖过了胭脂,说:
“没有…你是我见过,最好看的乞丐了。”
“啊,不对,是…贼。”
我笑了,拿着糕点就要走,她却一把拉住我,硬塞给我一根钗子。
“你没有打劫迎亲的队伍,说明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,对吧!”
我承认,当我看见如此幸福的画面,对她来说,是一生只此一次的出嫁,我突然就不想破坏这样美好的氛围了。
“你,别做贼了,把这个当了,做些正经活吧。”
我看见那是根价值不菲的银钗,做工精湛,上面还雕刻着几朵梨花。
我摩挲着梨花的图案,眼睛一红,怒道:
“你以为你是什么!少对我指手画脚。”
她被我吓退几步,但还是没有离开。
我面对风吹来的方向,轻轻地说了一句,
“十五岁那年,所有的梨花都落了。”
梨花…………
我飞身而去,却只停留在大营新村的远处。即使是方圆几里,只要攀到高处,定能看见老梨花树巨大的枝节。
在哪?
现在是百花盛开的季节,为什么我看不见有梨花飘。
问了过路新村的人才知道,在我离开的第二年不到,那棵老树就被人砍倒,只留下巨大的树根,现在已经成为村里休息玩耍的地方了。
什么都没了……
夜里,众人惨死的哀嚎着出现在我梦里,我害怕他们因痛苦狰狞的面孔。
“我一定要找出真凶,为你们报仇!”
我便是受尽天下人唾弃,也必要做这天下的王道!我要这强权再也无法压迫,我要这金钱再也不能使我低贱,我要这一切都如我所愿。纵使是杀尽,也在所不惜!